远走的女儿，妈妈想再爱你一次

第九章 远走的女儿，妈妈想再爱你一次

那是个不寻常的一天，一位神情呆滞的妇女被丈夫陪同来到了医院。她预约了陈院长，并且护士将她引领至等候席的时候，发现这位妇女等候过程面无表情。她的眉头郁结不解，而丈夫则一直紧紧握住她的手。显然这对夫妻一起承受了什么大事件。

当轮到她面诊的时候，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医生，我要再怀一个女儿。必须只能是女儿!我要你们所说的那种治疗，我要怀一个女婴……”陈院长没有拒绝，默默拿出一份合同，让她签了字。点头示意旁边的助理给她倒上一杯水，很默契地等待倾听来自特殊患者的声音。

这位妇女叫张乔莲，年龄四十七岁。据说是在2013年5月的一天，二十岁的女儿失踪了。音讯全无。全家人苦苦寻觅无果，后来到了两天后，警察突然找上门来。八点的时候让一家人都赶到东莞深高速路上的时候，终于在警方授意下见到了一块被反复碾压过像人干一样的肉饼状遗体。当警察说，这是张的女儿小吕时，全家人都当场惊呆了。听到这个消息后，反而没有一个人流泪，一家男女老少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警方看到这家人都半信半疑，说，那咱们只能做DNA鉴定了。没过多久，鉴定的结果就出来了。真真切切，确实就是张的女儿小吕。张乔莲整个人呆若木鸡在那里已经懵了。父母和丈夫怎么喊她，都置若罔闻。整个人掉了魂一般。老人家都抹着泪，丈夫开始沉默，一根接一根不停地抽着烟，伴随一阵剧烈的咳嗽。那一声声的，揪着每个人的心。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警方给的结论是这样的。2013年5月12日晚22：00，张乔莲的宝贝女儿小吕于酒醉后竟然被一个男人直接抛到了莞深高速上。随后，又被另一辆车撞倒，很快又被多辆大车反复碾压成一团肉糊，渐渐干涸成为肉饼一般的尸体(愿逝者安息)。这个问题重重的疑案，至今未破。

美丽如花的女儿才失踪两日不见，就出来那副血肉模糊、眉目不清的惨状。一家人已经是阴阳相隔。认尸的那一幕，就像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凶剧一样，久久盘踞在夫妻倆的脑海不散。等午夜梦回的时候，张乔莲经常没来由地嚎啕大哭。丈夫也变得愈加沉默。有一天，张乔莲的父母不得不干预。两位老人过来探望以后，也是含泪默默收掉了关于外孙女的所有物品。他们仅仅留下了小吕生前常戴的发夹，算是给女儿一个念想。

世间最悲，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二十岁的年华，本来一家人寄托了厚望和对未来的美好想象。张乔莲在陈院长办公室里回忆的时候，还曾一度哽咽，说计划要带女儿去欧洲旅行的，要带她去看看日本迪士尼乐园的，要一家人乘坐直升飞机穿越美国某处大峡谷的……女儿还计划着大学毕业后取得的第一份工作薪酬，会给妈妈选一份好大好大的礼物。

这么多的美好的愿景，结果就生生被一个莫名的凶暴男人毁灭。他生生断送了一家人的希望，惨无人道的凶犯却至今仍未伏法。一位如花似玉到二十岁的姑娘，于二十年中带给了家人多少欢乐与温情啊，她从牙牙学语到亭亭玉立，让家人的关照下成长，又花费了父母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心血和精力啊?又有谁能够想到，这车辆飞驰而过的高速路，竟然成为断送一位姑娘美好年华的黄泉路口。

张乔莲设想过种种的可能，如果那天自己大发雷霆不同意女儿外出;如果她半途给女儿电话，强烈要求其回家;如果她在事情发生前已经带着女儿走过名山大川，玩遍全球美景;如果她平日里再多一些警示与忠告，告诉女儿世间的种种不堪与黑暗……她原想越后悔。世间许多时候往往如此，在失去后方知自己错失的太多，做了的太少。

当张乔莲不再看到女儿房间的种种物品，不再凝视女儿的相框照片，不再听到女儿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她却发现她越来越思念女儿。这是一种无可救药的思念。这种思念，如同一把刮骨的利刀。一丝一丝地划拨而过，让她窒息一样揪心地痛。张乔莲恍惚间觉得女儿还在身边，她懊悔自己平时不该那么严苛，她觉得时光重来会带女儿去远行，她还有好多嘱咐和心里话没给女儿说，她还没有陪女儿步入婚姻的殿堂，没有让女儿看到自己安详的晚年时光……只有女儿完完全全离她而去的时候，她竟然才发现自己原来有那么多的事情，想要和女儿一起做。

有一天夜里，张乔莲醒后坐起来流着泪，对着丈夫说：“……你知道吗，我就在梦里看着她那样微笑，远走。可是我又多想说，妈妈要你回来，妈妈想要再好好爱你一次……再爱你一次好不好?”她转过头问丈夫：“你说，我能不能再爱她一次啊……” 张乔莲又哽咽了，说不下去了。这对已知天命年纪的夫妻，在床头抱头痛哭，憔悴的脸上再一次泪流成河。

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张乔莲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她要她的女儿回来!即使逝去的女儿不能回来了，她也要神情、样貌和女儿相似的孩子回来。心理医生倒也认可，觉得这也不失为一种受到重大创伤后本能自治的办法。张乔莲想得却不是那样，她是宁愿再花费一段二十岁的漫长时光，去好好爱一下自己新的女儿。

她有好多好多的憾事，要去弥补、要去实现、要去完成。她有好多好多的知识，要教给自己的孩子。她还有好多好多的叮嘱与警示，要讲给女儿听。她想要把将来晚年余生的精力与心血，都倾注在新的女儿身上。或许有一天，她会告诉小女儿关于大女儿的惨剧。她想要小女儿也为大女儿活出她未曾享受过的精彩。

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总是很残酷。经过陈院长给她身体的全面检查，发现这个张乔莲已经有子宫脱垂和输卵管阻塞的问题。考虑再三，陈院长语重心长地给她解释说，子宫脱垂——虽然许多年龄大的女性会经常见到此类问题，但是绝对不要草率切子宫。一旦切掉了子宫，你的盆地会更松弛。到时候，虽然子宫不脱垂了，可是脱垂的会是你的Y道啊!那样一来，问题更加严重。而且子宫脱垂一般都是过度生育以及生孩子年龄大所至的，这个手术简单来讲，就是我们会把子宫从宫颈束上一个带子，然后悬吊在你骶骨的位置上，让它不复发。

张乔莲满怀信心的点头，然后陈院长又解释了关于如何疏通输卵管的方法。最后，为了让她达到再次生育的生理条件，最终给张乔莲实施了腹腔镜条件下的子宫骶骨悬吊术和输卵管疏通术。事后张乔莲也曾解释说，她之所以来这里治疗，是因为丈夫看到了可手术的公告。既然是 ，又不损失什么。而且张乔莲本身也非常期待再生一个女儿。还是那句话，儿子统统不要，只要她如花似玉的女儿。

这位经过世间沧桑的张妈妈，已经变得不再相信任何人。这次也算是分外决绝地强调必须治疗，为再生一个女儿做好万全的准备。在她出院的那一天，几位小护士都在默默地帮她打点行李。她们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怜悯与祝福。

看着她与丈夫搀扶慢行的背影，陈院长回过头来说，“你们知道吗，在生物界里，失去了幼崽的雌性动物往往会成为更加凶悍的猛兽。当它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地舔合伤口以后，站立起来，又会成为一个更加决绝与坚强的母亲!……”